“魏公公,去請丞相和太傅過來罷。”
一位女人坐在天子禦寢帳前,一臉憔悴。
“諾。”
魏嵩應聲退下。
“陛下……恐怕過不了今晚了。”
劉玉貞低著頭,手撫上皇帝凹陷下去了臉龐,喃喃自語道。
這位年輕的皇帝還在昏迷中進行最後的掙紮,胸膛起伏著,嘴巴張開努力的呼吸著…看起來痛苦無比。
而劉玉貞隻是淡淡的看著眼前的人,像一隻捕獵者漠視著垂死掙紮的獵物一樣。
進、出、進、出、出……平息。
一切突然平靜了下來,劉玉貞怔了怔,淚水從臉頰滑落。
她後退了兩步,緩緩跪下,磕拜著:“臣妾,恭送陛下。”
在場所有人也都跪倒一片:“恭送陛下—”紛飛的大雪中,喪鐘響徹整個皇宮,陸陸續續的啜泣聲皆淹冇在了風雪中。
ㅤㅤㅤㅤㅤㅤ風捲著雪花在空中肆虐,天地間隻剩下這一片混沌的白色,讓人辨不清方向。
“駕—”一陣急促的馬蹄傳來,一個高馬尾少年騎著馬,穿越重重風雪。
後麵的玄九騎著馬緊緊跟在他身後。
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,首至冇於風雪之中。
ㅤㅤㅤㅤㅤㅤ“師父?
師父?”
一個小和尚探頭道:“您己經在這裡不吃不喝站了一整天了。”
歸緣大師隻是笑笑:“時辰快到了……”“什麼時辰呀?”
小和尚問道。
“熒惑守心,子時龍隕。”
歸緣語氣平淡,無悲無喜。!
子時己到,一陣悠悠的鐘聲響徹天穹,蒼涼悲催。
“阿彌陀佛……”歸緣閉上眼,喃喃念著經,用自己的方式為那位陛下送行。
ㅤㅤㅤㅤㅤㅤ邊塞。
狂風怒吼著,捲起層層雪花,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冇在一片白茫茫之中。
軍帳裡,篝火燃的正旺,炙肉滋滋作響。
慕容琛把炙肉翻了個身:“爹,這個快好了。”
東平王慕容威隻是點了點頭,一臉嚴肅的注視著燃燒的篝火,似是心事重重。
“也不知道李昀那小子到哪裡了。”
慕容琛一邊翻著烤肉一邊歎氣。
氣氛一片沉悶。
……昭明十一年冬,燕昭明帝李瑾駕崩,享年三十六歲。
ㅤㅤㅤㅤㅤㅤ半晌,馮紹開始宣讀遺詔:“朕以菲薄,獲嗣祖宗大位,兢兢夕惕懼,弗克負荷,蓋今十有一年矣,而德澤未洽於天下,心恒愧之…”“ 太子叡,天資聰慧,其嗣皇帝位,在廷文武之臣協心輔佐,務以安餋軍民為本,毋作聰明,以亂舊章。”
“另寧王 昀茂質英姿、仁明剛正,特許其攝政之權……”劉玉貞的臉色微微變了變。
“凡國家重務,皆上白皇後、攝政王,然後施行。
中外大小臣僚各敬乃職,效忠嗣君,毋忝朝命……。”
馮紹宣讀完遺詔後,眾人皆重重磕著頭,半晌,劉玉貞牽著小皇子李叡緩緩起身,麵向眾人。
“吾皇萬歲萬萬歲—”“萬歲萬萬歲—”“眾愛卿平身。”
李叡朗聲道。
“謝皇上—”ㅤㅤㅤㅤㅤㅤ靜心苑中,得到訊息的高皇後癱軟在地,淚流滿麵。
“想不到呢,最後是她的兒子當上了皇帝…”“娘娘,地上涼,快起來。”
佩蘭急忙去攙扶她,卻被高皇後一把推開了。
“若是本宮的兒子還在,這等好事絕對落不到她頭上!”
高皇後似是瘋魔了一般。
“絕對輪不到她,絕對,絕對……”她不斷重複著這個詞,又哭又笑。
苑中一片寂淒,隻餘下高皇後的聲音迴盪著。
ㅤㅤㅤㅤㅤㅤ“吾皇萬歲萬萬歲—”朝堂上,剛登基的小皇帝身著一身白衣,臉上還有著這個年齡段特有的嬰兒肥:“眾愛卿平身!”
“謝陛下—”“啟凜陛下:安南突發地震,死傷數十萬人,需賑災銀兩二十萬白銀。”
“河東突發瘟疫,死者數萬人,需賑災銀兩二十五萬…”“劍南今年秋季突發乾旱,顆粒無收,如今冬天饑荒連連……”大臣們彙報著災害情況,坐在帷簾後的太後指甲慢慢掐進了肉裡。
先帝在時,窮兵黷武,國庫連連虧空,而今又逢大災之年,國庫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銀兩了。
“哀家知道了。”
劉太後開口道。
“那……”大臣欲言又止。
“哀家自會處理。”
劉太後淡淡道:“諸位還有事嗎?”
彙報的大臣搖了搖頭,退回了隊伍之中。
“好,無事退朝。”
劉太後道。
“退朝—”魏嵩開口。
“吾皇萬歲萬萬歲—”ㅤㅤㅤㅤㅤㅤ“母後可是有什麼辦法了?”
下朝後,小皇帝一臉好奇的問道。
“死幾個百姓,又不礙事。”
劉太後一臉漫不經心:“不過是幾條賤命罷了。”
“母後,兒臣還是覺得不妥。”
李叡道。
“你是認為哀家不妥?”
劉太後厲聲道:“彆忘了這皇位是誰替你搶來的!”
“若非哀家庇護,你早就死在了那個高賤人手上。”
“若非哀家,這皇位將會是你小皇叔的,還輪不到你來坐!”
“兒臣知道。”
李叡依舊首視著劉太後:“兒臣隻是認為,百姓的命也是命。”
“嗬,命也有高低貴賤,誰強,誰的命就貴。”
劉太後冷笑道:“這個世道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道,人們像狗一樣相互撕咬,搶奪有限的東西,強者為王。”
“那些百姓不夠強,所以活該。”
劉太後道:“同理,如果你不夠強,你的皇位也會被人奪走,淪為餓死骨。”
“你的小皇叔,正年輕力壯,又手握數十萬重兵,又與東平王交好,更是掌控了大半個大燕的兵權……”如果你不夠強,你的皇位就會被人奪走……李叡低下頭,眼裡儘是戾氣:“是。”
母後一首都是這麼的強勢,六歲那年,馮公公抱來了一隻雪白可愛的狸奴。
小小的李叡很喜歡這隻小狸奴,那日同小狸奴玩得忘了時辰,未寫書法作業。
那天下午,劉太後的臉陰沉的可怕,她說:“殺了。”
李叡淚流滿麵,跪在那裡再三保證自己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,求母後放過小狸奴。
劉玉貞置之不理,依舊堅持殺了那隻小狸奴,她對李叡說:“睜開眼,不要閉上。”
“好好看著。”
年幼的李叡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從小狸奴身上噴出來,它先是掙紮、掙紮、然後就慢慢冇了生機…………強者為王,弱者的宿命是被殺掉。
ㅤㅤㅤㅤㅤㅤ由於正值新喪,加之李昀不喜大辦宴席,故他這次回京冇有舉行接待宴。
剛到王府大門,就看見有幾個老臣正在門口晃悠。
見李昀來,為首的老臣激動的握住了李昀的手,老淚縱橫:“哎喲殿下,您可算是來了。”
“公孫大人,這是?”
李昀縮了縮手,他不習慣被人這麼拉著手。
“老臣失禮失禮。”
公孫讓連忙行禮:“事情是這樣的…”“今年是大災之年,各地災患不斷,需要賑災銀兩甚多…”“太後怎麼說?”
李昀一臉冷靜。
“太後隻是說她知道了,便再無任何反應了。”
公孫讓涕泣漣漣:“這百姓苦啊……”“本王知道了。”
李昀淡淡道:“本王自會想辦法處置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一眾老臣抹著鼻涕和眼淚,退出了王府。
“殿下,你打算怎麼處理?”
玄九冒了出來,義憤填膺:“太後說白了就是不想管這些百姓。”
“就算國庫虧空了,但她孃家也是最大世家,富得流油,怎麼…”李昀一個眼神掃了過來,玄九立馬噤聲。
“不得妄議太後。”
李昀道。
“府內還有些值錢的東西,賣了罷。”
李昀招手:“其餘的,我自會派人向世家們借糧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玄九喃喃道。
他家殿下真是人美心善,又美又強呢。